一听温明棠是同林斐一道出去,原本待要出口的担忧叮嘱转成了促狭同打趣,汤圆笑道:“原是同林少卿一道出去啊!确实是要偶尔一同出去逛逛街什么的,似我同阿丙若是下值早,总是逛完街才回去的呢!”
看着小丫头汤圆面上的笑容,以及一旁阿丙、纪采买面上的了然,温明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嗯”了一声。
“林少卿比阿丙忙多了,自是难得能抽出这空闲的,”纪采买想了想,问温明棠,“那你今日还在公厨吃暮食吗?”
温明棠摇头:“约了一道去近些时日总排队的东门大街的那家新开的食肆。”虽说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满意,毕竟鲜少听闻做菜的厨子不爱食自己手里做出的菜食的,可也不代表厨子便不会去外头尝旁的厨子做的菜了,舌头品了新的菜食做法,手头的厨艺融会贯通,才会更为精进嘛!
虽眼下还在大理寺公厨里做厨子,可温明棠并未忘记静太妃那突然一出直接叫停了大理寺公厨去岁最为赚钱的外卖档口引出的糟心事。眼下静太妃只是去‘骊山踏青’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者,就算没有静太妃,改明儿也不定又冒出个闹太妃了。
温明棠还记得自己最开始被张采买唤去‘应聘’隔壁国子监厨子的时候,是在隔壁国子监那位采买自己开的饭馆里做了一道青梅排骨。
既眼下还有旁的精力,自是要多环顾一番周围,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以防突然冒出来的静太妃,闹太妃之流的。
再者,赵司膳眼下在靖云侯府里当厨子也只是暂时的,很多时候,枝节总是突然横生出来的,自是要防备不时之需的。
“是那家西域大宛的王子开的食肆吗?”纪采买显然对这家食肆也有所耳闻,说道,“那家食肆不仅总排队,去里头吃饭的听闻还都是权贵。里头还有蓝眼睛的西域舞姬跳舞助兴。”说到这里,看了眼温明棠身上穿的灰袍子,纪采买提醒她,“那今日暮食得早些备好,一会儿备的差不多了,最好回去换身衣裳再去,不然便委实太引人注目了。”
这句‘引人注目’听的众人皆笑了起来,虽说鲜少出入那等权贵常出入之地,可去什么地方该穿什么样的衣裳使得自己不过于出挑,众人还是懂得。
温明棠闻言点头笑道:“人说入乡随俗的,吃饭……也差不多。莫要太出挑了,反引来旁人注意便不好了。”
再者,暮食时辰过后算得下值时辰了,换下耐脏的灰袍,穿上色彩妍丽的裙衫自也没什么可供人诟病的。
更何况……她确实有好一段时日不曾穿色彩鲜艳的裙衫了,上一回穿裙衫还是同赵司膳、梁红巾一道休沐,去城外踏青之时了。
温明棠虽说没那么在意外表,大抵不管是现代社会还是大荣,老天在外表上都不曾太过苛待她。现代社会的她虽说比不上大荣的她这般即使‘不施粉黛’却也依旧冰肌玉骨,出众非常,却也同眼下的她有几分相似,是以不曾有过容貌焦虑这种问题。可即便没有容貌焦虑,爱美是人的天性,宫里是不得不为的低调,出了宫,不消担忧那么多时,温明棠也是会换上色彩妍丽的裙衫,如寻常女子一般享受大好年华的馈赠的。
既是做好了打算,自不消再在穿什么上闲扯了,几人转而说起了那家食肆的东家——那位西域大宛国留在长安为质的王子开的食肆。
西域丝路上一众小国同大荣关系有好有坏,自也间接关系到了留在长安为质的那些王子在长安的日子过的是好还是坏。常年为大荣进贡汗血宝马的西域大宛国显然与大荣关系不错,若不然这位质子王子也不能如寻常大荣权贵子弟一般开食肆随意走动了。
“那王子听闻是大宛国原来的王后生的,虽是王子、王后的帝王家事,可同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同。原来的王后死了,又来了个新王后,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便被送到长安当质子了。”几人一边擦拭着食案一边闲聊着长安城里那些各路听来的消息。
擦拭食案的空档,温明棠一边接话一边瞥了眼聊的津津有味的众人:倏地发现虽说长安大,居不易。要在长安城买房过活不易,可汇集了各路人马的长安城对喜欢吃瓜闲聊的百姓们委实是太友好了,光是城里那些个各地传来的消息,便永远不愁没有可谈的话题。
“不过虽是当质子,可因着咱们大荣同大宛关系一向不错,这王子的日子也过的挺好的;反而是那新王后生的小儿子,虽是留在了大宛,可听闻觊觎他那位子的后妃生的儿子们还有老国王的兄弟都不少,斗的可凶了。”汤圆说到这里,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艳羡之色,“外头人都在说与其如此,还不如来长安当质子呢!当个富贵闲人多好啊!”
对于多少升斗小民而言,富贵闲人都是毕生的追求,能当一个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富贵闲人,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当然,这想法也只是还不曾当上富贵闲人的升斗小民所想而已,一旦当真当上了富贵闲人,兴许便有别的想法了。
想起谋反的裕王,他一出生就是无数升斗小民梦寐以求的毕生所求——富贵闲人,却想要更高的权势在握;有想要权势的,自也有旁的追求的,譬如林斐,总是想做些事,以求德行相配的。似林斐这等求德行相配之人,大抵纵使再挑剔的人也很难挑出他的不是来吧!
当然,长安城里多的是形形色色的贵人,其性子、行为也各有不同,一样的米食出的是百样的人,管是寻常百姓还是王侯将相,无不如此。
……
日暮时分,天色渐暗,与逐渐昏暗的天际截然不同的是长安城里那一盏盏升起的桔红色灯笼,远远望去,好似一幅长长的夜行画卷在天幕之下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