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从生产大队卫生所为父亲大倔子拿回了活血化瘀的中草药和外用药。
大倔子把家中所有糟糕事都怪罪在牤子头上,对他怒不可遏,容不得他留在家里。
牤子为了不惹父亲生气,又担心小梅晚上来找他,他准备再去生产队社屋与老顽童一起同住。
想到老顽童,牤子惦记起一件事来,他问大憨:“哥,老顽童和花喜鹊妹妹花兰的婚事办了吗?”
“办了,办了,中秋节第二天举办的婚礼,”大憨说,“挺热闹的,你没在幸福屯,他们还觉得挺遗憾呢。”
“结婚就好,我不在家有啥遗憾的。”
牤子为老顽童和花兰能够结合在一起感到高兴,老顽童终于脱单,可以告别“老顽童”这个称谓了,花兰也有了归宿,两个人今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没有参加上老顽童和花兰的婚礼,牤子想着今晚去生产队社屋为一对新人补上礼金。
“丧门星是不是回来了,让他给我滚,从此不要再进我何家门,我何家没有他这个孽障!”
大倔子知道牤子回来了,一边咳嗽一边骂个不停,牤子无奈,立刻就准备去生产队社屋。
托娅见牤子没吃晚饭就要走,一把把他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牤子说:“我想还去社屋跟老顽童一起住。”
“家里这么大房子,四间房才住两间半,地方多的是,怎么也不能再让你去住社屋。”大憨不肯让牤子走。
“哪也不许去,”托娅道,“我蒸了一锅苞米面菜团子,快好了,你先到我俩那屋坐等一会儿。”
牤子真是饿了,大憨和托娅把牤子让进自己的房间。
大憨的双脚都有冻伤,走路困难,但他没有怪罪牤子。回来就好,平安就好,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牤子这次去辽河源小煤窑背煤一个半月时间,挣了四百多元钱,他只留下了零头,把其余四百元钱全部交给托娅保管。
托娅把饭菜端进来,牤子草草吃了晚饭。
“我去收拾一下西屋,大憨,你抱一铺被褥过去,爹暂时下不了炕,牤子在家住他也不知道。”托娅说着就要去收拾房间。
“大憨,托娅,你俩谁也不用管我,爹正在气头上,我在哪里睡觉都是一样,以前不是一直都住社屋吗,再说,我还挺想老顽童的,晚上还能和他说说话解解闷,挺好的。”
“人家老顽童都已经结婚了,你去跟谁说话,”托娅眼睛湿润了,“这房子是你千辛万苦张罗盖的,总算盖起来了,爹却撵你走不让你在家住,我心里堵得慌。”
“托娅,别这样说,这前前后后的事,都是我惹的祸,爹怪我没错,你和哥也不用多想,我去社屋住还有别的原因,”牤子说,“咱家现在的情况,我不能让小梅为我放不下,我在家住,她可能还来找我,我不能再见她。”
托娅听牤子如此说,扭过头抽泣起来,大憨也为牤子难过。
牤子道:“托娅,小梅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时放不下我和她的感情,你和琪琪格与小梅如同亲姐妹,我想让你和琪琪格找时间替我去劝一劝小梅,把话跟她说开,感情是一码事,生活是另一码事,必须面对现实,不能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
“我和琪琪格能劝得了她吗?如果是我,我也会和小梅一样。”托娅哭着道,“牤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我的命苦不苦无所谓,我是真心不想让你们跟着我受连累,咱们自家人已经没办法挽回,再不能让小梅掺和进来了。”
这句话牤子说得看似轻松,其实心情特别沉重。
托娅知道牤子的抉择实属无奈,但是,伤心总是难免的,于情于理都该劝说小梅放下对牤子的恋情。
“我明天就和琪琪格去劝说小梅,”托娅说,“倘若劝说不了怎么办?”
“劝说不了,你俩也要告诉她,”牤子说,“如果她肯放下我俩这段感情,我就留在幸福屯,如果她坚持不肯放下这段感情,那我只能继续到外面谋生,再不回来了。”
牤子做这样的决定是艰难的,但是认真的,说到做到。
当晚,牤子被哥哥大憨和托娅挽留,在家里偷偷吃了两个苞米面掺杂麸糠和干菜做的菜团子充饥,然后,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去了生产队大院。
牤子很多天不见老顽童,今晚一进生产队大院就被老顽童发现了。
此时,老顽童穿着一身劳保棉袄棉裤,戴着狗皮帽子,正在辘轳井打水。
“牤子,真是牤子!”老顽童顾不得摇了几下的辘轳,手一松骨碌碌放了回去。
此时他像个孩子似的跑向牤子,泪眼模糊地站在了牤子面前。
“急什么?别把井绳子挣断了。”牤子笑道。
“牤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花兰结婚了,我有老婆了,有家了。”老顽童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我已经听说了,祝贺你,以后你可以不叫老顽童了。”牤子说着,给老顽童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叫老顽童叫什么,叫别的我还不习惯呢。”老顽童说,“花兰都这样叫我,挺好的。”
“你说好就好,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花兰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那是,那是,她天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管着我可严了,挺好的。”
“也不能总是想着老婆,饲养员的活可不能耽误了。”
“那是,那是,我还在社屋里住,花兰看场院,可负责了,夜里出去转悠好几趟,一条小狗都别想溜进去。”
“那就好,”牤子道,“我这次回来,还在社屋里住,晚上可以帮你照看着点儿,你可以抽时间回家办好事去。”
“嘿~嘿~,想办好事还不容易,啥时候都能办。”老顽童不解问道,“你家那么大房子,你怎么不在家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