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从教育局拿到北豫市育才高中的报到证后，李雪玲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恍恍惚惚的走了一、二十几里路，两只眼睛肿得发胀，在阳光下更是睁不开眼，涩辣辣地疼，她的心反倒是不再象以前那么纠结地疼了。
她不敢回想，一年的初三复读生活，是多么的纠心，每天像做贼一样，就怕老师或同学，喊了“张凤霞”的名字，自己会没有反映，于是索性把自己变成一个自卑、不敢问问题、怕讲话的人，那种冒名顶替的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当李雪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双腿累得有些发软，肚子饿得好象有点虚脱。她把自行车靠在西屋墙上，准备去堂屋拿馍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爸爸和妈妈在争论。
“她爸，也就是你惯着，你看咱村哪家的闺女，为了上个学这么折腾？你看凤霞，初中没读完，就不上了，现在不也好好的。”
“我说你，怎么就不懂咱闺女的那门心思？闺女努力学习，那是容易的？”
“我看就是太不容易，我才看不过去呀。你说说，去年她咋跟中邪了一样，听别人出一馊主意，她就去改名，连祖宗的姓都不要了。可是，结果咋样？“
“你就不能不再提这事儿。闺女这样做，她心里好受？“
“就怪你当初，你怎么就不拦着她，就由着她耍性子，女孩子还是安心认命的好，更何况咱们农村的姑娘，穿衣吃饭，种地嫁汉，命就如此，不也挺好吗。“
“当初是觉得不妥，石头也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闺女是太想去上学了。“门外的雪玲，偷偷靠在门边，流下了眼泪。
“你知道不妥，现在还继续由着她？这被中专退回来了，退就退吧，要我说，退得也好，又叫回咱李家姓了。那就老老实实认命，在咱村里呆着，赶明儿，早个好婆家，多好。可是她又折腾着去城里上高中，你说说，上完高中她都多大了?“
“她妈，我心里也堵得慌，入夏收到中专通知书的时候，玲儿拿着通知书，一口气跑到地里，对我说，爸，我李雪玲考上了，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连妈也别说，就说我要出去打工干活了。闺女连开心都要藏着掖着。“李福生说得有些哽咽。
“闺女的心思特别细，可是只过了三个月，她的担心就发生了，中专才读了一个月啊。”
“她爸，我知道闺女不容易，我知道------“妈妈的啜泣声，象鞭子一样在抽打着李雪玲，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任眼泪从肿胀的眼睛中肆意流淌。接着，又听到爸爸在说。
“闺女想上高中就让她上，她从中专回来，差不多也一个月了，我知道闺女也没少哭，等她想明白了，就让她自己决定。前天我下地的时候，石头专门去地里找我了，说雪玲基础扎实，她的中考成绩比当年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还要高，如果上三年高中，考上大学也没有问题。”
“可是，玲儿本来就上学晚，又复读一年，再上三年高中，高中毕业都二十一了。要是在村里，这么大的姑娘，都当妈了。”
“二十一岁上大学啊，一点儿也不晚。”李福生说着发出一阵笑声，他一向是个勤劳的丈夫、开明的爸爸，他爽朗的笑声，其实掺杂着很多担忧，但他显然想让雪玲妈得到宽慰，看到希望。
李雪玲拐回头进了东屋，那里堆放着从中专拿回的行李和书包，快一个月没有翻动了。她认真整理了书包，然后把那张报到证郑重地放到了铅笔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