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甲舍,久别的穆茹婷被众学子围在中间。
宋观澜侧耳一听,似乎正在议论路上遇到的仪仗。
“我听说二皇女的路都被拦了!”
“好歹是他姐姐,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又不是不知道四皇子的性子,蛮横霸道不讲理,没看见刚刚二皇女脸臭成什么样?”
四皇子燕琼。
宋观澜恍然,她怎么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燕帝膝下唯一的嫡出,身份尊贵无双,极受宠爱,天价彩缎当花瓣洒,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书中,他痴恋傅娆玉,可惜男儿有意,女子无心,难怪傅娆玉避着他。
说话间,王鸢往边上空位一瞥,纳罕道:“学官马上要到了,慕宁怎么还没来?”
江慕宁治学勤谨,从不迟到早退,就算身子不舒服也会托人跟她说一声。
隔着衣裙,穆茹婷轻抚腿上伤口:“江家喜事将近,她估计正忙着呢。”
喜事?慕宁怎么没跟我说?
她俩年纪相仿,关系较穆茹婷更加亲近,喜事亦是大事,怎么独独告诉表姐不告诉自己呢?
王鸢心中不免吃味。
想到马上能娶——纳心爱之人,穆茹婷不由勾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
燕小金刚睡醒,睁眼瞧见宋观澜,邀功似地凑近,把折笛公子投湖自尽的事告诉她。
昨夜送走宋观澜,她折返赤霞园,裴妙雪红着眼睛哭诉。
她是真的怕了,万一弟弟出事,那句以死谢罪绝不是玩笑话。
二人一合计,先伪造折笛公子去世,下一步就是卖掉苦心经营的赤霞园。
“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人一死,世上再无折笛,永绝后患!”
宋观澜默默无言,你们处理的好快啊,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
傅娆玉刚撞见她与折笛“风流”,次日人便死了,猜猜第一个被怀疑的是谁?
燕小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没想到这层:“她、她没有证据啊!”
可她有嘴。
万一传出去,宋观澜名声事小,发现折笛公子这个人压根不存在,再顺藤摸瓜暴露裴妙音身份才是真的闹大了。
燕小金自责不已,是她给宋观澜带来的麻烦。
再开口时,语气视死如归:“交给我吧,我去办!”
“你?你打算怎么办?”
“如实相告啊,我就说你是为我买下伶人,她查你不如查我!”
宋观澜抚掌:“好啊,一男侍二女,谁受的了这般屈辱?折笛更有理由投湖了!”
燕小金还要动脑,被她制止:“先看皇城司有没有插手此事,再谈如何封住傅娆玉的嘴。”
主动跟傅娆玉联系,只会引火烧身,令她怀疑。
“那好吧,但这事我绝不会让你扛的!”
讲义气的燕小金下午突然告假,逃也似的飞奔向皇城,只因四皇子向陛下请命,由他担任主办官,彻查萧韫中毒一案。
眼高于顶的燕琼素日连几位皇姐都不放在眼里,生平最厌恶相貌俊逸的男子,他有那么好心为萧韫查案?
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梁州的密信,和她一道进入皇城。
*
庆嘉宫。
前一个贴身宫奴无能,萧韫殿下中毒却无所知,陛下做主,给萧韫换了新的贴身宫奴,名叫小忠。
刚升任二等宫奴,正是小忠最得意的时候,一群人冲进来,嘴上说着办案,三两下把宫殿砸个稀巴烂。
琉璃瓶、白玉盏、翡翠珠帘……小忠心疼的直抽抽!
他张开双臂拦在前面:“别砸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到庆嘉宫撒野?”
领头宫奴态度嚣张:“我等奉命办案,给我闪开!”
小忠被他推开,半边身子磕在倒地的博古架上,痛得喊不出声。
云佩叮当,涎香四溢,燕琼在宫奴的簇拥下踏入殿中。
嵌满珠玉的朝花冠冰冷华丽,金丝银线绣制的衣袍流光溢彩,锦绣堆里娇养的皇子,自他出现,所谓“蓬荜生辉”,不外如是。
“啧啧啧。”
满地狼藉入眼,眉尖高高挑起,坠着东珠的绣鞋踢开玉瓶碎片:“瞧你们,好好的宫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宫奴不轻不重地打两下脸:“都怪奴手脚粗笨,不小心碰坏了东西,请殿下恕罪!”
燕琼摆摆手:“罢了罢了,萧韫殿下大度,肯定不会怪罪你们的,搜到什么没有?”
“回殿下,什么都没搜到。”
“哦?”
精心养护的手指细长白嫩,朝着帏帐一点,比日光还晃眼。
“那儿搜了吗?”
那是萧韫休憩的床榻,他们不敢擅入,可四皇子开口,宫奴壮着胆子去掀帏帐。
“算了,本殿亲自来。”
燕琼捡起一块碎片,十分满意它尖锐的边缘。
帏帐内一股浓郁的药味,萧韫躺在床上,阖眼沉睡,睡梦中卷翘的睫毛不安地抖动。
燕琼居高临下地注视他,脸侧拇指大小的条状红斑遮掩不住他的美色,倒叫人不由心生怜爱。
什么前朝皇子,丧家之犬罢了!
青楼里万人骑的浪.荡.货,母皇竟然想让饶玉姐姐娶他过门!
垂手抬起他下巴,拇指重重碾过红斑,指甲差点刮下一层皮。
“唔!”萧韫痛醒,双目迷惘继而惊骇:“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