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谢琮的症状都很稳定。
路知晚暗自期盼,说不定谢琮身体底子好,这一次真能轻易扛过去。但无暝诊脉时的神态,又会令他一颗心沉了又沉。
果然,第三日谢琮开始高烧。
一开始还有意识,烧了小半日人就迷糊了。
施针,喂药。
无暝和太医能做的都做了,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他的症状和脉案上记录的其他病人都不一样。哪怕是最早染病的人,刚开始发烧时也会清醒一两日,但谢琮烧了半日就不省人事了。”路知晚看向无暝,“师父,还能想想办法吗?”
无暝一耸肩:“再等等吧。”
谢琮此番染病是人为,症状与先前染病之人不同也在情理之中。路知晚虽然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守着。
后半夜,谢琮清醒了一会儿。
路知晚本想让人去叫无暝,谢琮却阻止了他。
“阿晚,陪我说说话吧。”谢琮因为昏迷得太久,声音哑得厉害。
路知晚喂他喝了两口水,问道:“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犯困。”他目光落在路知晚脸上,盯着人看了许久,“我这症状是不是挺棘手?你整理的脉案都朝我说过,最重的染病之人,也没有像我这样的。”
路知晚眉头紧蹙,没有否认。
谢琮那么聪明,违心的安慰对他来说毫无必要。
“我会一直陪着你。”路知晚说。
“阿晚,我以前曾想过,若是有一日我会死,定要死在你面前。这样你就能永远记着我,不会把我忘了。”谢琮眼底含着笑,语气温柔得像是在说情话:“你至今都没朝我说过你的心意……”
路知晚认真想了想,开口道:“若你死了,我给你殉葬,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我把你忘了。”
“阿晚,我并非……咳咳!”谢琮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路知晚伸手想帮他顺气,却见他蓦地呛了一口血出来。
路知晚动作一滞,被吓了一跳:“怎么会……”
谢琮一早才开始发烧,怎么会这么快就咳血了?
“阿晚不怕。”谢琮拭去唇上的血迹,朝路知晚一笑:“我方才那番话是逗你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你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还没听你叫过太子哥哥……”
路知晚转头想叫人,却被谢琮攥住了手腕。
“答应我……治好腿伤,不必去当什么大夫,你还是当将军更合适。”谢琮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极大,像是生怕他消失了似的,“我还想看你骑马,你骑马的样子好看得紧……”
随即,谢琮手上力道一松。
路知晚如梦方醒,嘶声喊道:“陈弘毅!”
深夜人静,这一声喊十分突兀,不仅惊动了守夜的陈弘毅,就连暂歇在隔壁的无暝和太医也都被吵醒了。
太医和无暝给谢琮施针。
路知晚在一旁看着,心中竟是十分平静。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会伤心,可看着眼前这一幕时,他却比得知谢琮染病时更冷静。他忍不住想,反正自己也就这样了,将来没有谢琮照顾,日子还不知道多难熬呢。
今夜若谢琮撑不住……
“阿晚,”路仲亭蹲在木轮椅边,一脸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路知晚自觉平静无比,因此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多苍白。他看向路仲亭,忽然想起了什么:“二哥,你去找笔墨来,我要写封信。”
“这个时候写信做什么?”路仲亭不解。
太子殿下生死未卜,阿晚怎么还有心思写信?
“你去帮我找,二哥。”
“行吧,我给你找。”
路仲亭临走前又看了弟弟一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不多时,他便找来了笔墨,推着路知晚的木轮椅到了书案边。
路知晚提笔,把自己坠崖一事的隐情,及此番谢琮染病的猜测,一一写了下来。写好后,他将墨迹吹干,把信折好封好,交给了路仲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