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 / 2)

五十三章

公主的指尖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画地游走,他无心再钻研她袖上的花样了,只一个劲儿地强撑着使自己的手不偏不颤。

恍恍惚惚间,犹如沉湎在浩淼无际的海市蜃楼中醉生梦死,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切会发生的事。

可另一手还捻着公主的衣袖,他腾不出,便想了另一法子,以上牙狠咬下唇,直到咬得唇白了一圈,又泛起赤艳的鲜红,他才确信自己还滞留于凡间。

“‘炩’字是额娘给本宫起的名,意为即将枯灭的火种中又燃起簇新的火苗,所以这个字是从‘火’的。”公主絮絮地在他耳边说,可进忠几乎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不由自主地颔首不止。

“承炩,您的名字很好听,很是别具一格。”公主落完最后一笔,他适时地开口恭维。

也不知他这句夸赞是否出自真心,嬿婉怔着未将手抽走,而是侧头打算打量进忠一眼,偏巧就与他的目光相触了。

他的眸中似迸溅着万丈星芒,像在朝参暮礼般虔诚得使她心慌神乱。

猝不及防,永寿宫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细缝,嬿婉吓得脚软,本能地朝门口望去,见着是额娘和春婵,她才将吊至喉口的心咽回。

她失策了,里头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本该想到她俩还未归来的。

进忠比她反应得稍晚了半刻,听得脚步声响才猛然望见了春婵面如土色的容状。他的指尖甚至还捻着公主的一截香袖,他再迅速地收手都于事无补了。

进忠的面上犹比掀翻了染料坊还要难堪,杂陈着斑斓的五色,沁满了一时惊急而出的汗水,当真是触目惊心。嬿婉再度心如擂鼓,她望着别过头手足无措的他,又羞又急,舌头像打了结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

“奴才…奴才给魏佳答应请安。”进忠率先回过神来,他压下紊乱的心绪,强装镇定地回转身向前几步朝魏佳慈文打千儿。可谁也料想不到,他一脚踏在了托盘的边缘上,托盘掀起,他趔趄着往边上栽倒。

空碗也被他踏得从托盘中跃起来,骨碌碌地滚在了一旁,进忠心中哀叹自己事到临头捅娄子捅得还不小。

“当心!”嬿婉虽想不到任何挽救的法子,但她生怕额娘问责,故目光一直下意识地黏着进忠不放。一见进忠差点儿跌在地上,她顾不得礼数,伸手要去搀他。

进忠没待她的手攀上来,就立时站稳了身子,他暗骂自己是失心疯了,竟连这么大一个托盘都留意不着。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没能屏住,趁着去捡拾空碗时瞄了公主一眼,想看她是否流露嫌恶神情。

嬿婉想去捡碗,可进忠动作更快些,她惴惴不安地微躬下腰,见他伸手又极快地立直。

他好像瞪了自己,嬿婉的心凉得像封入了冰窟。也是,她今日一举像是冲破了底线,彻底将他惹得恼羞成怒了。

他不可能想得到自己并不知额娘和春婵还在外头,以他的视角来看,定是自己故意把他诱上门并拖延时间还加以言语蛊惑,以至她俩归宫,发现他对自己作出冒犯之举的。嬿婉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欲哭无泪又不好表示,且既替他也替自己尴尬到了极点,胡乱打岔道:“进忠公公,你没事儿吧?”

他不敢看魏佳慈文的面色,只瞧一眼春婵强笑的青面都觉今日永寿宫这一关算是难过了。他压根儿没往公主是否故意的方面去揣测,同样也不敢再目视公主,只连声答道:“无事无事,奴才扰了公主的清净,奴才这就走。”

“别。”嬿婉当即出言拦他,她满心都是他若带着满肚子的气回养心殿,那么一切都完了。但转念一想,若他再这么逗留,额娘怕是要说他,于是她又想尽快将他好好的送出去。她左右为难着,好似染料坊由进忠面上转移到了她面上。

进忠确信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嬿婉又何尝不这么确信着,她用冰凉的手拉住春婵,像是对春婵又像是对额娘说道:“我去养心殿送吃食,进忠公公是奉了皇阿玛之命送我回宫的,方才也是我兴起留他多说了几句,这不关他的事。”

公主似乎在用祈求的目光望向自己,进忠错愕不已,慌乱出言:“是奴才得意忘形坏了规矩,与公主无关,奴才愿受责罚。”

这果真是尊呆佛,嬿婉一跺脚,吓退了进忠想要跪下的心思。

对他欲与自己分道扬镳的不情愿悄然退却,嬿婉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极怕他越描越黑,在额娘那儿落个顶糟的坏印象。

她不动声色地向门口努嘴,想示意他快些离开,可他就只愣着不动。嬿婉以为他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非要和她硬杠着,所以心急如焚,而实际上他的眼神压根儿就没聚焦。

魏佳慈文到底有些阅历,也读得懂女儿的心思。显然女儿就差要把别苛责进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见状她至少领悟了三五分,先把门锁得严实,再温声出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进忠公公不必过于焦虑,也辛苦公公在这儿陪息女说话解闷了。”

“谢魏佳主子的宽宏大量,”进忠语无伦次道,“但确实是奴才僭越了,奴才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的。”

“进忠从没有僭越,是我逼着他摊手和牵我衣袖的,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他奉令唯谨不敢抗命,这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嬿婉听他这般对言更怕了,暂压下的另一念开始疯长,她不愿与他就此撇清关系,且这事完全是由她而起的,她怎忍心让他一再地背负黑锅,所以当即一字一顿地反驳。

她的神情怎么看都认真得过分,公主肯维护自己至此,进忠只当作自己大梦未醒,已别无所求了。

但他并不十分了解慈文,料想着平日里再端静和蔼的宫妃遇上自己女儿与一太监纠缠不清的事儿,哪怕碍于情面装得再平和,私下也是会教育自己女儿不可失了体面的。

他并不怕自己成了慈文眼中过街的老鼠,但他怕公主被她指责,公主的眼下透着青圈,还伤了手肘,再被母亲提起困窘难当的事端,他不敢想下去。

“奴才还有差事,得先回养心殿了。只是不知可否请魏佳主子您通融下,让奴才和春婵姑娘说两句话。”他别无选择,春婵再恨他他也得对她提一提,眼见一旁恢复了恭谨又和气模样的春婵,他惭愧地将目光移开。

“当然可以。”慈文应下了,揽着公主往殿里走。进忠瞥见公主朝他这儿回头了两次,他不太确定她望的是春婵还是自己。

“进忠公公,您有何事?”春婵拾起托盘,目视了一眼那束凌霄花。

“你主子若责问公主事由,还烦请你替公主说几句软话。今日一事由我而起,是我鬼迷心窍妨害了公主。”公主的指尖戳在他掌心上,这是万万抵赖不得的,他不信慈文会选择性地无视这一幕,所以愈想愈忧心她教训公主。

最新小说: 宠溺成婚:傅先生请上坐 阴阳神算 轻野 王妃入府后,战神王爷折了腰 兽世:疯批雌性被五个兽夫缠上了 超兽武装之为何而战 从黑袍纠察队开始诸天无敌 县主千岁 三年为奴复仇之路燃爆帝都 穿越之末世女彪悍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