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里装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封厚厚的信。
这盒子有些年头,内壁也染上了岁月潮湿的痕迹,但脆弱的纸张却保持得十分干燥完整。
郑珣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字都没有的封面观察,崭新又干燥。
翻过信封,火漆处的名字让郑珣心头猛地一跳。
郑期……
那是哥哥的名字。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良久之后,心跳才重新活跃起来。
她坐直身子,仔细地揭开火漆。
信纸摊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字迹。
“阿珣,你找到这封信了?
你一定有许多疑问,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绕弯子、卖关子,莫要着急,能说的我都慢慢说给你听。
外头的壁画所言非虚,六母山的形成确实与你我有关,这个世界的存续也确实与你我有关。
我死去之后,不知为何彻底消亡,而是于不同的世界间辗转,有时候会失去记忆,有时候不会,这期间发生了许多趣事。
……
后来,我从一道士处得知你有一劫。
于是,我找到这个气数将尽、生灵即将湮灭的世界,救苍生,攒功德,绸缪封神渡劫之事。
这两件事之间有点复杂,可以说是过去未来,互为因果。
为救你,这个世界才能存续,因为这个世界存续,才造成你现在的劫难。
这样说或许有点复杂,但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哥哥成功了,阿珣,保重自己,办完一切之后,哥哥再来看你。
阿珣,若有难处,不用有所顾虑,你是他们的神明,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帮助。
很遗憾,许多事情现在无法与你说明。
阿珣,好好完成你正在做的事情,待尘埃落定,一切皆会分明。
好吧,哥哥好像也没有透露多少,总之,阿珣,不要忘记哥哥,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郑珣收起信纸。
“明明说好不要遮遮掩掩,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明白。”
郑珣嘴里抱怨着,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大雍是很好,但她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
不过,那她还和龙脉交易算什么?
当初交易的内容,就是救哥哥啊!
可是她现在知道了,哥哥没有死。
她该不会是被骗来打白工了吧?
看哥哥的意思,他像是知道一切,既然他让她完成这个交易,一定有他的道理。
郑珣没打算毁约,但是小金龙欺骗她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压抑着怒气,她又去见了小金龙一眼。
小金龙看起来比以前更破烂了些,郑珣见到它的时候,它整个龙都蔫蔫儿的,也没睡,就是在无聊地抖着尾巴。
郑珣抱臂:“你该不会碎掉吧?”
经过上次之后,小金龙有点怵她,它爬到郑珣肩膀,讨好地蹭了蹭她的下巴:“不会哒!珣珣怎么又来了?”
郑珣轻轻捏着小金龙放到手里,然后将它举到自己面前:“你猜?”
小金龙的尾巴小心翼翼地缠上郑珣的小指:“总不会又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
小金龙瞬间缩了起来,它圈住自己的脸,只留着一双眼睛在外头偷觑郑珣的脸色:“不会吧?!”
“你自己瞒了我什么你自己知道。”
小金龙整个脑袋都埋到身体里。
瞒了什么?
它瞒着她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她这样问,它怎么回答嘛,万一回答错了事儿,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郑珣凑近了一点:“你是打定主意要装傻了?”
小金龙闷声闷气道:“怎么会?我就是有点迷茫?珣珣你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郑珣眯眼,没再卖关子,“我哥哥明明还活着,你为什么要跟我交易?你为什么承诺保住哥哥的魂魄?骗我打白工?”
“不是啊!你哥哥确实遇到了困难,我又没有说谎。”
“什么困难?”
小金龙快急哭了:“不能说啊!总之,你哥哥受了很严重的伤,我能救他!如果没有我,他很可能魂飞魄散!”
郑珣若有所思:“若是说了会如何?”
“一切都会完蛋。”
郑珣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放过了小金龙。
她主要是相信她哥不会害她,总之她被隐瞒的恶气已经出了,怒火也就散了。
“那就放过你!”
小金龙整条龙都活了过来:“我就知道!珣珣是个善良的大好人!”
郑珣瞥它一眼:“少来这些花言巧语。”
她轻轻把它拢在怀里,小金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地蜷缩着。
片刻后,郑珣低声问:“痛吗?”
小金龙低声道:“我是龙脉,龙脉怎么会痛呢?”
“撒谎。”
小金龙又不说话了。
没错,它就是在撒谎。
它本身是不会痛的,但它的身体却和国运相连,每一次战火、国运每一次衰减都会在它身上留下创伤。
很痛很痛的。
郑珣抬起手,本想摸摸小金龙,但又怕它一碰就碎。
“大雍越来越好,你也该越来越好才对,为什么你反而越发脆弱了?”
小金龙将脑袋埋到她怀里,恳求道:“珣珣,别问好不好?别去想好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
它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不重,却像一场雨淅淅沥沥过后,长出片片青苔,依附般粘在心头。
“好,我不问。”
有哥哥的话在先,她本就没想过非要一个答案。
既然交易非完成不可,她也可以当个糊涂蛋。
“珣珣,你真好。”
\"你倒是叫得越来越亲昵了,蹬鼻子上脸。\"
“那珣珣讨厌吗?”
郑珣没说话,小金龙便认为她是不讨厌的。
小金龙又在郑珣怀里睡了一觉。
它醒来过后,郑珣便准备离开。
小金龙用尾巴拉着她的小指:“你不要再来了。”
郑珣挑眉:“怕我找你麻烦?”
“见我很难。”
不要来见它,不要再因为见它而伤害自己。
小金龙依依不舍松开郑珣的小指,最后又眷恋地碰了碰她的指腹。
它的触碰很轻很轻,像是害怕触碰太久会舍不得。
郑珣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再见?”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