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久冀变成这形态后,五感就不是太灵敏,身后传来说话声,她才知道来了人。
久冀转过身去,只见那狱卒正在一旁一脸谄媚的收拾栓门的锁链。
来人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缎面小袄,外边还加了件雪白的狐皮大氅,绣花嵌玉的红色的小靴子,踩在这腌臜的地面上,平白沾了许多血污。
看到来人,久冀长舒了口气,这呆瓜终于也算有救了。
这女子乃是长平长公主,六皇子心尖上的胞妹,久冀生前与此人交集不多,但只要见面,就一定是为了这颗呆瓜。
先前长公主多次向她要人,久冀本不愿与她有所瓜葛,可她多次开口,也就让她动了心思。
若没有那个吻,阿北怕早去她府里享受荣华富贵了。
女子瞥了眼狱卒,扬了扬下巴,一路上这些关卡,女子的小手却一次都没从手捂子拿出来过。
狱卒会了意,堆了满脸的笑,弯着腰开了门,那脑袋都要抢到地上去了,可女子带了人就走,连身后的仆役都没正眼瞧他一眼。
入眼的血污和屋中的气味让娇小的女子皱了眉,终于抽了小手出来,掩住口鼻。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圈,没好气的跺跺脚,甩掉了粘在裤腿上的两根破稻草,眉眼之间皆是嫌恶。
要不是为了这只蠢狗,她才不会来这腌臜污秽之地。
“喂,本公主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长公主走近了些,拿小手拼命的扇着鼻子,可男子这次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
小公主见眼前人没个反应,涨红了小脸,有些恼怒,小手都攥成了个小粉拳头。
把那手捂子往伸手人怀里一塞,赌着气走到男人身边,抽根铁签子,抖抖手腕,在空中挥出“咻咻”两声。
不等久冀回头,那铁签子就刺进了男子血肉,那双白净的小手却还不打算善罢甘休,一下一下,在本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使劲翻搅着。
男子闷哼一声,便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久冀“啧”的一声,皱了眉头,她原先以为这长公主只是从小锦衣玉食,所以难免娇气任性了些,却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个娇小的姑娘会如此恶劣。
被死士生生咬烂的嘴唇鲜血如注,久冀冲上前去,却抓不住那只施虐的小手。
“阿北。”久冀直直的站在一旁,她已然身死,除了旁观这场无由来的施虐,她别无他法。
小公主许是发泄累了,见人也没反应,终于丢了那铁签子,寻了帕子净手。
“你是铁了心要在久大人那儿,当一条没人管的野狗,可惜人家不想要你。”长公主踱步到一旁,随手扔了帕子,向身后的仆役摆摆手,示意他们到前头去。
其中一个快步向前,抓住了死士的脑袋,逼着他抬起头,另一个则站在原地,打开了怀里的箱子。
久冀只往里瞥了一眼,笑了。
这帮王八羔子,果然连她尸身都不肯放过,不过她也是个王八羔子,竟动了把人许给这混账的心思。
久冀飘到死士身前,试图用手遮住那人的眼睛,却也只能是徒劳。
“阿北啊,别看了。”
死士的头被人死命的扯起来,昂着脖子,拼命的咳了几下,才堪堪顺了气,睁了眼。
抬眼往那箱子里一看,登时就瞪红了眼睛,猛地抽了几口气。
久冀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豆大的泪珠却从她身子穿过,直直砸在地上。
傻子,有什么好哭的!熬刑都不哭,这时候哭什么。
久冀长舒了口气,那盒子里装的,是她的项上人头,发丝散乱,满脸的血污烂泥,沾满了碎稻草,看上去骇人又难看。
阿北十指死死的扣着身后的刑架,木屑刺进指缝里,却不自知,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双眼,紧紧盯在那盒子上。
“啊。”他张张嘴,却只哑巴学语般的发出沙哑的一声。
“卿……”
一个卿字哽在喉咙里,转了几圈,终于吐了出来,砸在地上,更砸在久冀的心窝子上。
“卿卿……卿卿啊!”
那人先是试探般的叨咕了一声,紧接着则是一声啼血般嘶哑刺耳的哀鸣,用尽了他破败的身躯中,所有的力量。
这一声卿卿叫完,那奴仆再去探他鼻息时,就已经断了气。
卿卿这个名字,她有多少年不曾听见过了?记不得了。
久冀“嗤”的一声笑起来,眼泪却噼里啪啦止不住的往下落,卿卿啊……原来是你。
“长公主,断气了。”那仆役松开抓着死士的手,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吞了几次口水,才敢低头禀报。
小公主愤愤的跺了跺脚,鼓着腮帮子,一双杏眼硬生生给气出了泪花花。
“本公主想要的人,就算是死了,烂成泥也得烂在我手里!带回去!”长公主说着抬起小脚,一脚就踹在旁边人的膝盖上。
那捧着盒子的仆役一个趔趄,堪堪站住。
“至于这东西,给我随便扔到哪去喂野狗!”
阿北的尸身很是吓人,一双充血的怒眼,到最后也没能闭上。
久冀想着,起码去拂一把,让人闭了眼睛,却已经动弹不得。
一声卿卿叫的她心肝脾肺全都疼,久冀蹲在地上,紧捂着心口,她都化了魂了,怎么还会这么疼。
“呃……”胸口突然狠疼了一下,像是被利剑从身后贯穿一样。
久冀低头一看,自己胸口竟然破了个洞,从中不断渗着光,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起来。
果然她身上业障太重,这七天不是在等投胎,而是在等着灰飞烟灭吗。
久冀瘫在地上,目光涣散,再抬眼竟是个鹅毛纷飞大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