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正想着自己未练纯熟的一招,突然被善从问话,也不急慌,略一思索,恭恭敬敬答道:“是否可用墨川师叔教我的‘水涨船高’这一招来顺势而为?”
善从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丫头要避其锋芒呢!能想到用“水涨船高”就势而上,再图所为——他哪怕是对这丫头存了些挑剔心思,也不能不认可她确实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若狂风倾覆又当如何?”善从再问,不知不觉收起轻视神色。
“狂风暴雨之下,巨石可移,大树亦倾,弟子底蕴尚浅,恐不足以驾其势……顺势而为只怕不可为”,幼蕖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若弟子只做贴地苔藓,风暴再大,又奈若何?”
善从问得认真,幼蕖亦答得认真。
此际这位真君是真心关照低阶弟子,问的也在点子上,她焉能不领情?
做贴地苔藓?这个想法倒是有意思!
善从不由点头,能想到这一层,倒是不容易,也新鲜。
米珠眨了眨眼,插了进来:“师妹,那你遇上强敌,便只有退让躲避喽?那,未免有些憋屈了!须知我上清山玉台峰以修剑为主,修的便是一往无前的一股子锐气,迎难而上才可,若丧了士气,只怕与剑道有碍。”
幼蕖一笑,依然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师姐所言甚是。我等修剑之人,当气势如虹,遇强则强,这是本分,是不需要再问的。道君自然知道此节,故而道君的意思应该是在此节之外,即刚强之外,当如何增吾等机变韧性,我才有此答。”
米珠问话也不算是特意刁钻,幼蕖的回应也不带火气。这让有些担心的魏臻和时珂松了一口气。
顾川亦在玉台峰弟子群中,他挑了挑眉,掌中归海剑跃跃欲试,越发地想与幼蕖打上一场,看看这丫头是不是正如她口中所所的“机变韧性”!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先好好备战一致对外,以后再说!说不定,他俩能在比试中遇上呢!
第二天晚上,按照惯例,四大门派的弟子有个不大不小的聚会。
一来是彼此认识认识,毕竟比试归比试,四家同声连气,还是要讲究个团结和谐的,日后彼此不仅是对手,更是同侪、伙伴甚至友人。人脉,就是这样慢慢延伸铺开的。
二来,明日的比试,需要汇总各项比试的名单。大伙儿聚在一块儿,认个脸儿之外正好方便清点录入。
比试的一应杂事由四家门派轮流承办,此番负责赛事的是乐游门,自安排营地至日程周转,一应包揽。
乐游门寒翎真君的弟子云栖真人主持大局。
各家门派的真人带着自家弟子四处认人。
“墨川,今年是你带队?一直念着你们呢!红叶今番却是未来?”有熟识的真人前来招呼,眼神精明,谈吐老练,虽不过中等身材,但举止间自有一股气度,正是乐游门云栖真人之师弟,以剑术闻名的云羡真人陆见方。
“云羡真人!”墨川真人赶紧示意身边几名弟子行礼,同时客客气气地回应,“多谢陆兄关心。红叶师姐正在闭关,小弟便跑这一趟了。”
“云羡师伯!”米珠巧笑嫣然,娇俏呼了声来人,越过众人上了前,盈盈屈膝一礼,“给师伯您请安!还有,我阿姊嘱我代她向您问安呢!”
“哦,小米啊!”云羡真人显然认得米氏姐妹,笑呵呵应了声,“这是越来越漂亮了呢!修为长得也快!不比你姐姐差!你们玉台峰一对姐妹花都这般出色,真是人才辈出,令人羡慕!”
墨川是个老实人,对人家的夸赞挺不好意思,本能地直摇手:“云羡真人您过奖了!”
米珠却是喜孜孜的,全盘收下了这些好话:“多谢真人夸奖!”
她眼神扑闪扑闪,如星星闪耀,满脸的敬仰:“真人上次指点了我阿姊,她回去后再三感念,一再对我说,真人令她茅塞顿开呢!我羡慕得紧,阿姊一时欢喜,私下又将真人的指点告知了我,令米珠亦是受益匪浅。不过,未得真人允许便私传了乐游门的真义,我姊妹如此只怕不妥,只是当时实在是见猎心喜,一时便忘形了。米珠惶恐!真人恕罪!”
这么懂事柔弱的小人儿,怯生生的小脸上交织着崇敬与不安,云羡真人哪里会真个生气?他大方地一挥手:“这不值当什么!几句话罢了!你们姐妹俩也太懂事了!”
“这个予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云羡一伸手,掌上薄薄一叠剑符闪烁着光芒。
米珠大喜,她认得那符上分明是云羡剑光。乐游门云羡真人的剑术、制符造诣同样不凡,竟这般慷慨对她,果然是她们姐妹招人疼!
“咦——”云羡转个身子,看着幼蕖,神情惊异,“这是谁的弟子?”
“这便是我凌砄师兄的小弟子!”墨川满脸自豪,特意放大了音量,引得周围人纷纷来看。
凌砄啊!
“弟子李幼蕖,见过云羡真人。”幼蕖规规矩矩上前行了礼。不管愿意不愿意,她已经成了众人目光中心。
那位玉台峰的白石真人凌砄?
前半段惊才绝艳、后半段惨烈收场的白石真人?
许多人都听说过,也谈论过,惋惜过。
“白石真人的弟子?”云羡其实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是借机会证明一下而已。他盯着幼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小姑娘落落大方,被诸多目光环绕亦坦荡从容,他挑剔的眼神亦不由缓和下来。
白石是他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云羡当年从不甘到服气,从羡慕到惊叹,又从惊讶到惋惜唏嘘,真是在这一人身上就勘透了多少兴衰穷通。随着岁月流逝与青空界一批批英才的新兴更替,白石其人、其声名后来也就渐渐湮没在旧日风尘里。
隐隐约约的偶尔风声刮过,他听说过白石在少清山收了几个弟子,半道半俗地教着,也好笑过这凌砄在少清山那地方偏居一隅,能教出什么样的人来?不过白石已经废了,大家对其人其弟子也不过就是一提,没什么真的探究之心。直至少清山覆灭,才在心底泛起了不少回忆与感叹。
白石的这名小弟子,一报出名号,也就自然吸引了几多目光。
今日一见,气度上倒是不错,但就不知,学得了白石几分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