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跑回家的小军和雪玲，还没有进屋，就听到父亲和母亲在大声争论。
“姑娘家家的，上那么多年学，还不是一样的要嫁人，要持家？他爸，我看这样的安排，是咱雪玲的福分。”
“不行，玲儿心气高，不管玲儿能不能考上，主意都得她自己拿。”李福生斩钉截铁地说。
小军和雪玲进了屋，李福生没有隐埋的，把刚才李支书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比起占地的事，让李小军和李雪玲更为吃惊的，是石头哥的“这个主意”。
小军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扯着喉咙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改革都这么些年了，还是传儿不传女的老一套，女的怎么了？***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这就是支书天天吆喝的改革？亏得石头哥天天在我耳边改革长，改革短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远大计划一箩筐，敢情都是骗人的，还敢拿结婚作要挟？“
此刻，雪玲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慌，喘不过气来。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不是因为占地这件事，而是她的高考结果。虽然她的高考分数高出了自己的估分儿，填报志愿的时候，她也再三征求了王安芬老师的建议，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那张小小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外面的夜幕慢慢降临了，屋里渐渐昏暗下来，大家都忘了去开灯。或许是大家都想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表露自己真实的心态；也或许是想让黑暗暂时掩盖那些不公平的常态；亦或许是想借着黑暗，隐藏从眼中流出的一行行清泪。
李雪玲看着瘦弱的小军，把小拳头砸在八仙桌上，依稀有了些男子汉的气魄；坐在一旁的父亲，他的背比以往更佝偻了，雪玲后悔自己这些天忙着复习考试，竟然都没有早点发现；妈妈依然坐在那个比父亲矮很多的小板凳上，长吁短叹的摇着头，生怕到手的山芋再弄丢了，看得雪玲有些心酸。
大军嘟囔着拍着肚子进来，打破了黑暗中短暂的平静。一家人都忘记了晚饭这回事儿，晚饭还没有做，小军刚刚结束中考的喜悦也被大家遗忘了。
雪玲拉着大军去厨房，给了他半块馍。接着，她捅开封着的煤火，一瞬间，炉膛内压抑着的能量，窜出高高的火苗，肆意地滋滋烧响上面的晚饭。衣服肮脏的大军，缩在门边的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干馍，不时还干咳两声。雪玲很心疼，很后悔没有照顾好他，她舀了半碗凉水，蹲在边上让他喝了一口，大军冲着姐姐憨笑起来。雪玲再也忍不住，搂住他的肩头，顾不上他有多脏，紧紧地把他拥在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突然想明白，真正关心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痛楚和期望，别无他求。石头哥，何尝不是这样关心我的吗？
那晚的饭，吃得很晚。雪玲特意炒了四个菜，一盘苦瓜辣椒，一盘清炒茄丝，一盘凉拌黄瓜，一盘西红柿炒蛋，比起几乎每天只有一个菜的李家来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宴，雪玲还拿出了父亲珍贵的小酒。
“爸，妈，你们今晚喝上一杯，我们一起为小军中考圆满结束，庆祝一下。”
“好，你们姐俩都拿定主意了？你报的是省师范？小军报的是省电校？”此时的李福生，布满沧桑的脸上恢复了光彩。
“是的，爸，妈，你们放心吧。我和我姐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我们以汤代酒，咱们干。“
一旁的大军也傻喝喝的乐着，比平时更兴奋了。一家人谁也没有再提占地的事儿。